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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侯冷回到王府时,秦子依还未离去。
谢侯冷不由皱起眉,不轻不重地道:“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?”
秦子依敏锐地察觉到谢侯冷心情不悦,温柔又担忧地道:“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,我担心你,陛下……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?”
谢侯冷想到皇兄的话,心中越发烦闷。
秦子依以为自己言中,声音凄切。
“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,是妾一生的遗憾,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?”
谢侯冷缓了神色:“别多想,婚期不会变,你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秦子依这才放心离开。
沈清茹看着她的背影,想着她那句“结发妻子”,眼中酸涩。
——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
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。
成亲没多久,为了求得谢侯冷的一缕头发,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,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,琴却被谢侯冷一剑斩断。
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谢侯冷,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,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。
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。
直到最后,谢侯冷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,她如获至宝,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。
直到死,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。
谢侯冷入寝后,沈清茹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。
睡着的谢侯冷少了几分凌厉,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。
沈清茹轻声道:“当初你愿与我结发,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。”
她自然得不到答案……
月华如水,沈清茹起身走到廊下。
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。
“王妃,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,你该多难过。”
沈清茹整个人蓦地僵住!
尽管只是一缕幽魂,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。
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,那疼痛绵长而持久,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。
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。
没两日,谢侯冷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。
东岳山下,沈清茹看见这熟悉的地方,感慨万千。
谢侯冷刚下马,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,一步一跪,颤巍着往山上而去。
他看了半晌,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:“他们这是在作何?”
观主轻声解释:“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,据说一跪一叩首,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,所求之事便可实现。”
“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,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。”
谢侯冷蹙眉:“那他们为何还跪?”
观主叹息一声:“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,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,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。”
谢侯冷沉默片刻,内心隐隐触动。
突然,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:“这算什么,五年前,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,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。”
“我看她那不是求神,是想以命换命。”
卢风惊叹开口:“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,那女子叫什么名字?”
就连谢侯冷亦忍不住停下脚步。
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。
“似乎是姓沈,叫……沈清茹!”
身为故事中的主角,沈清茹遥遥望着万级阶梯,悲凉又苦涩地一笑。
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:“五年前,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,重伤垂危的时候吗?”
沈清茹忍不住望向谢侯冷,却见谢侯冷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。
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。
“子依不顾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,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,这就是区别。”
沈清茹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。
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。
谢侯冷跨步往台阶上走去,沈清茹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,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。
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,沈清茹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。
每跪一阶,她便祈愿一次谢侯冷平安无恙,岁岁长安。
现在想来,真是傻的可笑,蠢得可怜。
沈清茹蓦地生出一丝悔意……
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,她没遇见谢侯冷该多好。
遇见他的那一刻,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。
几日后,谢侯冷祈福完毕回京。
回程路上,沈清茹就见谢侯冷从头到尾都冷着脸。
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,谢侯冷就一直情绪不虞。
沈清茹无力又认命般的想,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。1
到了京郊门口,谢侯冷本欲直接进城,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。
他随意抬眸一瞥,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。
冷声质问:“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?”
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连忙解释:“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。”
沈清茹垂眸,心中涌起一丝欣慰。
尽管她不在,王府的人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没断了这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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